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热爱诗歌，钻研“现象学”，写下上百万字的读书笔记，经常夜读时发出对生命的追问——我是谁？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一名乡村女教师身上，似乎有些不搭，但这的确是董艳的精神生活。 如果不是早早地与文学结缘，董艳可能不会成为一名语文教师。爷爷念过私塾，读过四书五经；爸爸尽管只上完小学，但也喜欢舞文弄墨。成长于这样的家庭，董艳没能享受到优渥的物质条件，但从小就浸染了文化的气息，早早地爱上了读书。真正帮助她打开阅读大门的，还是在金寨师范读书的那3年。图书馆建在山上，她一坐就是一天，没人打扰，看名人传记，研究教育教学著作。她想当一名好老师，教好语文课。 毕业后，董艳回到家乡安徽省霍邱县，在冯井镇的一所小学工作，那是她职业成长的第一步。为了当好一名教师，她在寝室里一遍遍地模拟课堂教学，一段段地将《人民教育》上班主任的工作方法摘抄在备课笔记本上，博览教学名家的原著，有空就把自己的教学生活记录下来……外人觉得她这么做有点傻，当个小学教师何必这么苦？可是她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，一心琢磨教学。 入职一年，她就成为一匹“黑马”——一路过关斩将，拿到了县里小学语文优质课比赛一等奖，之后身影频频出现在各种公开课上。不过，她并没有“因此感受到强烈的幸福感”。 2011年，董艳调回家乡户胡镇中心学校工作。因为嗓子出了问题，她暂停了语文课教学，带起了通识课。恰巧，这段时间给了她重新审视教育教学的机会。闲暇时，她也会去听其他老师的课。作为一名旁观者，她越来越意识到农村学生身上普遍存在的问题：低年级时开朗活泼，高年级时就变得内向冷漠、不易沟通。如何打开这些农村孩子的心灵，让他们自信地面对自己和生活，成了董艳的最大困惑。 困惑一浪又一浪地袭来，让这个工作5年的年轻教师开始了更深层的反思：“教育是什么？生活是什么？教育与生活应该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态共处呢？我想教学相长，想获得教育幸福，为何苦苦找不到出路？” 就在这一年，霍邱县户胡镇中心学校被纳入新教育示范学校。新教育，是由朱永新教授发起的一个民间教育改革行动，鼓励教师通过“三专”（专业阅读、专业写作、专业交往）能力建设促进专业发展，以生命叙事促进职业认同。通过营造书香校园、师生共写随笔等十大行动，让师生过上幸福的教育生活。 这些崭新的理念冲击着董艳对于教育的认知，激起她的共鸣。“一个猛子扎了进去”，董艳开始了这场教育实验。“给我一个班，我要用诗歌打开孩子的心灵，带着他们走向真善美。”2013年，董艳的身体刚刚恢复，就迫不及待地重返语文教学岗位，并当起了班主任。 “儿童诗短小，孩子很有想象力，容易接受，都很喜欢。”董艳首先开发“那诗意在乡土的歌”课程，引领学生爱上诗意阅读；开启“乡土乐”课程体系，引导学生对农村中的人、事、物等进行挖掘，创作诗歌；针对留守儿童，研发“远方的诗”课程，孩子和父母之间通过每周一封信的书写，架起了“心桥”。 “我们读了500多首儿童诗，我写了500多首儿童诗，学生累计创作了3000多首儿童诗。”董艳介绍，30个学生的儿童诗先后发表在《少年诗刊》等杂志上。更让她感到欣慰的是，自己的学生参加征文比赛拿了省里的大奖，这在之前从未有过。 让董艳最为感动的是，班上有个学生名叫小南（化名），因为智力问题不被其他班级接收，后来被她留了下来。每次带着全班学生读完诗，董艳都会对着这个孩子再讲一遍。那天，她在办公室，突然学生潮水般涌入：“小南也会写诗了！”尽管这算不上一句诗，但是小南写出了连贯的语句，不会写的字，还用图画进行了代替。董艳激动地跑到教室，一把搂住小南，眼泪哗哗地往下流。 事实上，董艳的泪水里还包含着一丝委屈。因为诗歌创作，她经常带着孩子去麦地里、秧田旁、小河边观察生活，有同事和家长质疑：“把语文书上的内容上好不就行了吗，整那些虚的干吗？” 今天，这些成绩、变化足以打消外人对董艳的不理解，也让她更加自信。在教育实验的路上，她也不再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，身边有了越来越多“尺码相同的人”。 2015年9月，新教育萤火虫六安站成立，在乡镇老师、家长的协助下开展农村家庭教育的线上交流活动，通过分享交流阅读经验，逐渐改变农村家长的教育观念。 疫情期间，董艳带领21名义工以“抗击疫情，守护希望”为主题开展线上公益课程“晨诵·共读·说写”的推送，惠及六安市2000多名学生，深受老师、家长和学生喜爱。 现在，在当地教育部门的支持下，“董艳名师工作室”应运而生，全县30多名年轻教师被吸纳进来，形成了教师职业发展共同体。他们定期在微信公号上分享教育叙事、读书心得，很多年轻教师成长为学校的教学骨干。 有学校开出优厚的条件，提供更大的平台，向董艳伸出了橄榄枝。虽然她的确心动过，但更舍不得自己的学生。“我就是农村人，当了农村教师，就该有担当精神，把农村教育做好。我的教育研究目标，是为农村孩子寻找更好的教育，他们离不开我，我也离不开他们。”董艳表示。 9月10日，恰逢全国第39个教师节，董艳当选2023年全国“最美教师”。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：陪着这些孩子，继续诗意地行走在广袤的农村大地上。 “乡土教育的根本出发点是立德树人，希望这些孩子热爱美好的乡村生活，每个人都有一份乡土情怀，即使走得再远，也要想着回报家乡、回报社会。”她说。 中青报·中青网记者 王磊 来源：中国青年报 2023年09月13日 03 版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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